何建行
*广州呼吸健康研究院院长
*胸外科、器官移植科、肿瘤科学科带头人
*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
*国家呼吸医学中心主任
*国家呼吸系统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副主任
*美国外科学院、英国皇家外科学院Fellow
*美国胸心外科学会、欧洲心胸外科协会Member
全球首创无管自主呼吸气道手术、针镜手术、异位心肺联合移植手术等;开展亚洲首例同种异体气管移植术、国内首例全胸腔镜肺癌根治术等;提升了肺癌无创早诊技术、制定了个体化术后治疗新策略、创新及发展了胸外科“无管”微创技术系统(于2021年写入哈佛大学教程)。
以第一/通讯作者身份在NEJM、Lancet、Cell、Nat Med等发表SCl论文350余篇(总影响因子IF>2200分、他引>21000次),获评2020年爱思唯尔(呼吸与胸外科)“十大中国高被引学者之一〞及2021年全球学者库(胸心外科)学术影响力排名“全球第五〞;1项研究写入WHO新冠防治指南、1项研究列入美国临床肿癌指南(NCCN)、1项研究肺癌预后模型被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Knight中心唯一推荐、1项研究被美国列入商业保险项目、4项研究被列入WHO全球慢阻肺指南依据。主编英文专著8部;创办了JTD和ATM两本SCI杂志。获国家发明专利24项、国际专利1项。
牵头制定了首个无管微创手术(Tubeless VATS)国际共识、肺癌新辅助免疫治疗国际共识。获2018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排名第一)、2020年国家创新争先奖、2021年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创新团队);获广东省科技特等奖、中华医学科技一等奖(排名第一)等省部奖4项。
大难题:如何让胸外科不再是“凶外科”
△大切口大创伤的开胸手术
上世纪80年代,开胸操作大约是半个小时,加上做一个肺叶切除,大概五个小时可以完成手术。到了上世纪90年代,在前辈们打下的基础上,我们实现了第一个跨越,将胸科手术时间缩短至45分钟到1个小时。
28年前,我作为一名从医十余年的胸外科医生,哪怕当时我已经有2000多例开胸手术的经验,但为了能暴露足够的胸腔内的手术视野,进行胸腔内的肺切除及淋巴结清扫等技术操作,开胸手术的切口仍然需要切35厘米长度,截断一根肋骨,而通常切掉一根肋骨出血量在300cc血左右。
所以,我总觉得35到40厘米的大切口对人体的创伤太大了。当时有些人把我们胸外科戏称之为“凶外科”,只要接受过开胸手术的患者,基本上不能做重的体力劳动活。即便是年轻人,假如做过双侧的胸腔手术,基本上也失去了正常的劳动力。
所以,如何缩小手术刀口的创伤,是老师们带领我们一直在深刻的思考和研究的课题。
新视野:一次培训班打开的眼界
图片△何建行教授(左一))与老前辈杨运有教授(中)完成首例胸腔镜肺气肿减容术
当时我们医院的腹腔外科在老院长吴开俊教授的带领下,已经开展了腹腔镜技术在腹腔手术中的应用,有效地减少了创伤。1994年4月11日,在吴开俊院长的支持下,腹部外科刘衍民教授及侯东升教授团队与我们一起组织了中国首届胸腔镜学术研讨会,并在次日进行了手术演示。
当时我们胸外科准备了七个病人,在术前讨论中,来自香港的严秉泉教授认为,其中两个简单的单发肺大泡,适合做胸腔镜的手术,其他五人病情相对复杂,并不在考虑范围内。
于是,在28年前的4月12日,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胸外科开展了第一台胸腔镜的肺部手术。在香港的严秉泉教授和钟尚志教授的指导下,我的老师杨运有教授与我及其他胸外科团队的同事完成了两台单发肺大疱切除手术。当时严教授与钟教授通过胸壁三个一厘米的切口,就可以完成以往要通过开胸完成的胸腔内的肺表面单发性肺大疱切除手术,这给我们打开了一个新的视野。
△举办胸腔镜外科讲习班
也是通过这次机会,我第一次见到了自动切割吻合器,并向工程师请教了直线切割吻合器的原理及使用方法。当时,通过这次学术研讨会与手术演示,发现通过三个1厘米的小切口,又不需要切除肋骨的方法也能完成胸腔手术之后,我作为年轻的医生非常兴奋,也敏锐地觉察到,胸腔镜手术符合现代外科学的微创发展理念,将会是未来胸外科的重要发展方向。
当天中午,我马不停蹄来到腹腔镜训练中心开始练习起来,连续练了三个多小时,基本掌握了操作技巧,刚巧下午在急诊有个年轻人被诊断为自发性的血气胸,请胸外科过来会诊。以往这类病人因为胸腔里的大出血都需要紧急开胸止血。有了这段时间的训练经历之后,我就在思考,或许我们可以先用胸腔镜的方法先试一下能不能在腔镜操作下完成止血,如果实在不行我再开胸。
由于之前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开胸手术经验,操作起来也相对来说比较快,通常只需要五六分钟便可以完成从下刀到切入胸腔内的操作,能够确保病人的生命,因此,这也给了我敢于尝试新技术的底气。一旦腔镜技术操作成功了,这个年轻的病人就能够免于大创口带来的影响。
在这台手术中,我从助手变成了主刀,将腹腔镜顺利应用到胸腔手术中,用吸引器把胸腔内的1000多cc出血吸干净之后,发现有一条肋间血管在出血,通过腹腔镜用钛夹就把这个出血的血管夹住,然后用1000cc的生理盐水冲洗干净胸腔。整个胸腔洗干净,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出血点。非常幸运,这个小伙子避免了大切口的痛苦。
在会议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把原本五个认为难度高的复杂性肺大泡的患者,都顺利用腔镜完成了手术。这也让国内专家刮目相看。
初尝试:孰能生巧拓术式
开始的成功给我们很大的鼓励与积极性,几乎天天都想使用腔镜完成手术。但当时限于医院的条件,我们整个手术室只有一台腹腔镜。而当时腹腔镜做胆囊手术已经在业内非常有影响力,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用。
设备不够怎么办?当时我有个同学在美国工作。他告诉我,他们有一台全世界首创的三晶片腹腔镜,进来中国之后,一直放在他们办事处,没人用。可以借给我用一个月。这对于我们胸外科团队来说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借来之后,在征得病人及家属的同意下,几乎每天都在做腔镜手术。
由于条件限制,互联网还没有那么发达,国外的胸外科杂志只能看到美国的ATS和JTCVS的复印版, 而这种复印版往往在发表之后一年在国内才能看到。这种与国际的脱轨,让我们不知道国外的胸腔镜手术开展到了什么程度,覆盖到了哪些术式样。
开展胸腔镜手术之前,肺癌的肺叶切除或全肺切除术是我们在开胸下经常完成的肺癌根治手术方式。我们对开胸下如何进行这些手术已经非常熟练,我们当时就提出来,能不能用腔镜来做全腔镜的肺叶切除术。这个想法提出来之后,被很多老前辈们认为是异想天开的事情,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充分信任和支持我的老师——杨运有教授,他成为我们的后盾,支持我们年轻人进行新技术的探索与创新。
△二十多年前,一起讨论手术治疗方案
当时我就带着我们科陈满荫、韦兵、殷伟强、肖东几个年轻医生,在我们学校的外科教研室,广州医科大学越秀校区的四楼去进行动物实验。当时除了有个场地之外,什么条件都没有,需要我们自费去购买大型实验动物,同时需要把医院的氧气瓶和呼吸机搬去实验室,进行全腔镜下肺叶切除术的动物实验。经过两三个月探索与尝试研究,终于发现其实在全腔镜下是可以做肺叶切除可行的。
我仍然记得我们第一台全腔镜肺叶切除术是左上肺癌病灶,大概是五厘米。花了三个小时把左上肺切下来,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鼓励与前行的动力。
今极致:大道至简谱新篇
经过28年的探索与发展,腔镜早已经成为如今胸外科手术方式的主流。我们团队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实现了全腔镜全胸腔手术方式的覆盖。不仅如此,我们还在2015年提出了无管手术的新理念,不插气管插管,不插胸管,不插尿管,进一步将微创的理念贯彻到手术之中,有些小病灶手术的患者甚至可以实现24小时出入院,早期肺癌的治疗周期大大缩短。
△国际首创“无管”微创技术
如今,看到我的学生们学习胸外科技术,已经有先进的手术模拟器,他们可以从一开始就在腔镜的环境下学习操作;我们有先进的裸眼3D显示系统,他们不需要像我们当时一样不断进行立体与平面的思维转化;我们更加已经有达芬奇手术机器人,他们现在可以更加精准的完成胸外科手术。
一路走来快30年了,我们胸外科技术实现了从探索到并跑到现在的部分技术领跑,我们首创的无管微创的技术也被哈佛大学列入他们的教程,来自全球的胸外科医生也到我们中心来接受无管手术与裸眼3D的学习。
这不禁让我感慨到,以前都是我们去国外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现在,角色的转换让我们作为中国医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在胸外科领域,我们实现了技术自信!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今天,我们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大坦沙院区崭新的手术室里面,完成了国家呼吸医学中心、广州实验室临床基地的第一台“无管”微创胸腔镜手术,仅仅通过一个小孔,便将病灶完整切除,实现了根治效果。
与28年前相同的是,我们都以患者为中心,坚持生命至上;不同的则是,如今我们的平台更加坚实、设备更加先进、技术更加成熟,患者的创伤更加小、恢复更加快速。
△何建行教授(右三)带领团队为患者进行“无管”微创胸腔镜手术
28年,微创,圆梦,巅峰!在胸外科发展的历史长河的点点繁星熠熠生辉。
看着现在我的学生也开始独立完成手术,独立带病区,我不禁感慨想到毛主席的一段诗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